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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西泠拍卖有限公司“艺是”4月网拍瓷器专场中，一件南宋龙泉窑梅子青釉大直颈瓶，以远远超出拍前估价（3.8万元—5万元）、溢价20余倍的80万元成交价，大大突破了拍卖公司、藏家、竞拍者乃至“拍场看客”的心理预期。众所周知，龙泉窑作为青瓷史上最著名的窑口，享有“半部浙江陶瓷史”之美誉，而从更宏大的历史视角考察，学界普遍认为，“一部中国的陶瓷史，半部在浙江”，龙泉青瓷在中国陶瓷史乃至中华文明史上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因此该拍品引发竞拍者的强烈竞价兴趣和激烈竞价行为本在情理之中，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件高价成交的拍品竟是一件缺陷藏品。

【南宋】龙泉窑梅子青釉大直颈瓶

西泠拍卖公司对这件作品的描述是：“此器通体施青釉，釉色青翠似玉，敞口，口沿略外撇，直颈，斜弧腹，大圈足。其造型简洁，线条秀丽，舒展流畅，秉承了宋代这一时期一贯的素雅风格，颇显端庄大气。厚如堆脂的粉青釉，釉质滋润肥腴。”而该公司对拍品缺陷的展示，除了详细图片呈现外，还进行了看似一带而过实则言简意赅的文字描述：“口沿锯钉”。虽然受托方基于商业原则和市场规律，对拍品缺陷在实事求是的原则下，尽可能做到文字上的简化处理，但图片和文字的叠加已足以向客户传达完整而规范的品相信息。

这件拍品仍然以超乎所有人想象的高价成交，除了拍品本身的精贵身份外，还在于竞拍者对其价值定位的高度趋同性认知。当然，这是个“一体两面”的价值分割问题。瑕不掩瑜，受藏家激烈竞价的自我暗示与胶着性竞价博弈的驱动，即使身为残器，亦丝毫不影响其市场热度和价值预设。“物以稀为贵”，乃收藏界的恒规铁律，用在这件拍品的价值归宿上，可谓恰如其分。

近年来，令人瞠目结舌的残器巨额成交事件还有两例：嘉德拍卖公司2018年9月19日（嘉德四季第52期）上拍的一件“大清康熙年制”款釉里红团花纹摇铃尊。该尊颈部以上全部缺失，属于典型残缺器。该公司将此件拍品估价区间定为1000元—2000元。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最终成交价竟达138万，溢价1300多倍。同样的“剧情”在该公司2016年的一次拍卖会（嘉德四季第45期）上也上演过一次。一件雍正青花矾红穿花龙纹玉壶春瓶，瓶颈中部以上及瓶口全部缺失，残缺程度跟上述摇铃尊可谓如出一辙。由于这件藏品外观精美，属于雍正官窑瓷器中的精品，且有同型藏品拍卖纪录做参考，因而该拍卖公司将其估价定为10万—20万。这在残器中已经属于高价位了。实际上，身有如此严重“硬伤”，这一估价很大程度上成了拍卖公司对拍品缺陷的宽容及其市场信心的体现。即便如此，竞拍结果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终成交价高达540万，不但远超拍卖公司拍前估价，也远超业内专家拍前对其200万“封顶价”的预判，溢价高达50余倍。从收藏理念和藏品真实状况角度出发，笔者倾向于认为，即便在藏家眼中，“身出名门，非富即贵”，但两件藏品毕竟受过“大伤”，最终溢价空间如此之大，多少带有藏家恶性竞争、市场理性丧失的成分在里头，难怪网上有人对此结果直呼“近乎疯狂”。

【清】雍正青花矾红穿花龙纹“大清康熙年制”款釉里红团花纹摇 铃尊

【清】雍正青花矾红穿花龙纹玉壶春瓶

多数藏家倾向于认为，残缺器乃收藏之忌。举凡“身体有残”，一损俱损，其市场价值将大打折扣，这在拍卖市场上几乎成了一种“常规现象”。同一件藏品，残器的市场价（拍卖成交价）往往只及完整器的一点零头。贵者恒贵，贱者恒贱。二者市场待遇之悬殊，高下立现。既然如此，这件作品的高价成交也是一次不理智的购买吗？笔者认为并非如此，根本原因在于，此器有效而合理地规避了自身缺陷，非但没有形成结构性“硬伤”，反而具有了某种所谓的缺陷美，从而幸运地保留了其最核心的“精致”要素。常说“一白遮三丑”，这话用在收藏界也颇有几分道理，具体而言，可谓之“一精掩微瑕”。在这件拍品身上，精致以显著优势战胜了瑕疵，不能不说这是中国拍卖市场理性的一次回归。

为什么说收藏大家才是真正的专家？

张大千1937年作松下雅集立轴，尺寸：133×58厘米，成交价： RMB 17,250,000 小编在古玩圈多年，也时常为广大收藏者们解答一些不懂得疑惑，要说这最常被提及的一个问题就是收藏者学者们所问的：“专家与收藏家者两者之间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专家”。每当小编看

这同样引出了一个值得商榷的收藏话题：藏品有残，是否也风流？

缺陷藏品，即与原器相比存在某种缺陷，失去了完整性的残器，或因存在原始缺陷、先天性不足（如瓷器制作过程中发生裂变或烧制过程中因窑温控制不当导致开裂），或因年代久远自然损坏（尤其是出土器物，因长期受覆盖其上的泥土“压迫”而损坏乃至损毁，完整器寥寥可数），或因流传过程中多次易主保存不善等因素（以材质稳定性差、不易保存的书画为主），艺术品很容易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害。在拍卖市场，缺陷藏品成交价一直在低位徘徊，与完整器相比明显不在一个量级上。但也时不时有一些缺陷藏品摇身一变成了拍卖会上杀出重围的黑马，“万绿从中一点红”，这就值得玩味了。个别缺陷拍品以远超估价的价格成交，到底是恶性竞价博弈的偶然结果，抑或拍卖公司对藏品缺陷出现了大幅度认知错位，抑或这是残器市场价值回归的某种必然现象？不管如何，终究得市场说了算，发言权、定价权掌握在作为市场直接参与者的竞拍者手里。笔者认为，准确认识缺陷藏品的“残疾等级”至关重要。

一般而言，残损对器物价值的损害是巨大甚至“致命”的，具体到个别藏品上，很可能意味着一残即废。由于残缺性是一个比较模糊甚至藏家乃至领域专家对此存在认知偏差的概念，因而很难做到像鉴定文物等级那样进行准确的文字描述。但在宏观上，笔者认为，一件残缺藏品的价值高低主要取决于三个因素：一在残缺面积占整件藏品面积的比例，这与残缺人民币兑换办法颇有几分相似；二在残缺部位在整件藏品中所处的位置，处于核心部位（如瓷器器身）与处于次要部位（如瓷器器底）对价值的影响差异很大；三在残缺部位在整件藏品价值体系中所占的比重。对此争论颇多、对藏品价值冲击力最大的是瓷器和书画两大收藏与拍卖板块的藏品，主要残缺形态包括瓷器的开裂与破裂（冲）、器体缺失（较常见的如罐类缺盖，壶类把、流断裂或缺失），字画破损或内容因受潮变质、遭虫蛀或污损等。

笔者认为，残器收藏要把握“四项基本原则”，即藏品应具有“四不”属性：一是残而不缺，藏品须具有相对完整性（或称可修复性），不“短斤少两”。如瓷器细微开裂而不出现部分器体遗失，书画不存在内容尤其是落款、钤印等关键要素缺失等“致命性伤害”。二是残而不显，残缺部分不够显眼、醒目，对于那些不经仔细识别基本看不出，或在单向展示空间内视线难以触及残缺部位（例如瓷器和金属器中的尊、罐、碗、瓶等琢器，陈列于仅能从一面观看的封闭性展柜中，其残缺部位可以置于观众视线之外），或残缺部位经修复后不存在比较醒目残缺痕迹的藏品，在技术上基本可以认定其为完整品，可以进行技术性规避和策略性处理。这也是琢器相比圆器而言在视觉展示方面所具有的显著比较优势。三是残而不俗，即藏品本身须为精品，无论质地、存世量（稀缺性）还是艺术性，其他同类藏品都难出其右。其实，“以精立藏”本是收藏的基本要求，只有把好入藏质量关，藏品才有较为丰富的价值内涵和值得预期的溢价空间。对残器而言，精品身份可谓根本前提。四是残而不破，藏品不因残缺发生器型变化（即形变），不因此“面目全非”或“支离破碎”。再以瓷器为例，开裂属于瑕疵，破损则属于缺陷，二者无论在收藏价值还是在市场价值上都存在着本质区别。以上四点，舍其一者，藏品价值将呈指数级下降，即为废品。

再次回到前述拍品，以此四条标准重新审视这件南宋龙泉窑梅子青釉大直颈瓶，不难发现，本器虽有残在身，但并未因开裂导致器身缺失或器体变形、影响整体美感及欣赏体验，且身为龙泉青瓷珍品，“将功补过”，因而对其蕴含的艺术价值、历史价值和文化价值影响不大。在此意义上，此器能够突破市场心理赢得近百万成交价（含佣金）的市场回馈，也就见怪不怪、理所当然了。

但残器拍出高价毕竟属于偶然现象，如果藏家以收藏残器为乐乃至为业，恐怕走上了旁门左道，不务“正”业，实不足取。以标准器和完整器为首选，以精品立藏，方为正途。所谓“缺陷美”在很大程度上更多的是市场对器物本身缺陷的心理补救（自我安慰）乃至对其无法复原的某种无奈，一个最典型的例子便是那座举世瞩目的古希腊雕塑“断臂的维纳斯”。都说收藏是遗憾的艺术，这话用在残器收藏上可谓最恰当不过了，在真正有价值的正品乃至珍品（尤其是明清官窑瓷器）面前，即便价格不菲，对藏家而言也是值得的。■

（作者系上海交通大学副研究馆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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